我叫羅家修,彝族,生于1926年,現(xiàn)年98歲。1949年畢業(yè)于黃埔軍校22期步兵科。
2024年將迎來黃埔軍校建校100周年。作為在世不多的黃埔人為紀念黃埔建校100周年,在耄耋之年我利用史料以及儲存在大腦里的記憶將我自始至終參與的在西昌解放前夕,我父親率部起義,一舉殲滅妄圖負于隅頑抗的蔣匪軍殘部兩個師的經(jīng)過回憶如下,以示紀念。
起義是地下黨領導的
我父親羅大英,彝名羅洪拉支大英,1904年生于喜德縣紅莫鄉(xiāng)紅莫乃烏村。他是一位知識豐富,思想敏捷、勇敢善戰(zhàn)、頗有勢力和威望的羅洪家大頭人之一。
羅大英22歲進入國民黨軍界,歷任少校營長、上校團長、少將彝務指揮官等職(起義時是寧屬少將彝務指揮官、下屬三個彝務團)。
我1949年從黃埔畢業(yè)后被派到靖邊部任職,作為黨的外圍組織“川康彝族青年革命先鋒隊”成員和羅大英的兒子,自始至終參與動員我父親羅大英起義的工作,并參加了具體策劃和指揮。
羅大英起義是中共西昌地下黨為了配合中國人解放軍,徹底消滅盤踞西昌的國民黨軍隊,解放以西昌為中心的寧屬和涼山而發(fā)動的。
1949年11月,西昌地下黨縣委派縣委成員胡崇紳與地下黨的外圍組織“川康彝族青年革命先鋒隊”領導羅正洪、傅正達、劉世昌研究決定由羅正洪負責策動羅大英起義的工作。“川康彝族青年革命先鋒隊”要我協(xié)助羅正洪工作。我接受任務后,積極協(xié)助羅正洪立即開展策動父親羅大英起義的工作,并取得成效,我父親羅大英決定按黨的要求舉行起義。
羅大英之所以容易接受黨的領導舉行起義,是因為正如西昌地下黨領導人之一的胡崇紳同志所說:“羅大英起義事件,是解放西昌時地下黨領導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勝利。它是全州彝族上層人士中拿起槍來,直接和敵人戰(zhàn)斗,并取得重大的勝利的范例。這一勝利的取得,要歸功于黨的領導和有關同志的努力。但是‘外因通過內因而起作用’更主要的還是羅大英先生平時傾向進步,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能夠接受革命思想,用黨的教導指導自己的實際行動,并有膽有識,敢于犧牲,在關鍵時刻堅定地站在人民一邊,拿起武器和敵人展開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為民族解放事業(yè)作出了貢獻,這的確難能可貴!(見《西昌文史》第七輯第24頁至25頁)
據(jù)我所知,我父親羅大英毅然率部起義,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第一是紅軍長征路過涼山時對共產黨和紅軍有好感。
羅大英不愿與無冤無仇的紅軍打仗,在紅軍還沒到西昌境內時,就自行把部隊帶到紅莫家里。后來知道紅軍路過會理、普格、德昌、冕寧等地時,講民族平等,沒有侵犯一點彝族人的利益,還把國民黨關在監(jiān)獄里的彝族(主要是黑彝)人質釋放了。因此,羅大英對紅軍印象很深,并有好感,這是羅大英容易 接受黨的領導和重要思想基礎之一。
第二是受龍云的影響。
龍云歷任云南省主席、國民黨13路軍總指揮、陸軍副總司令是南詔王皮邏閣后彝族的杰出代表。龍云當時被蔣介石調任軍事參議院院長軟禁南京,1949年龍云在中共南京地下黨幫助下逃出南京,飛去香港后轉飛北京,作為彝族代表參加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龍云是羅大英所知道的除南詔王外的彝族歷史上職務最高、統(tǒng)治區(qū)域最大、權力最大,最有名的彝人。羅大英非常崇拜和尊敬龍云。 羅大英了解到當時的龍云在蔣介石的壓制下要求進步傾向共產黨,并與共產黨有聯(lián)系。這給羅大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羅大英走上革命道路打下了基礎。
第三是對國民黨長期執(zhí)行大民族主義壓迫彝族不滿,這也是起義的思想基礎。
羅大英一方面是國民黨以彝治彝的民族壓迫的執(zhí)行者,另一方面又是民族壓迫的受害者。羅大英跟隨國民黨二十余年,親身經(jīng)歷和目睹國民黨執(zhí)行大民族主義和以彝治彝的政策給彝族造成的深重災難。
羅大英是非常熱愛自己的民族,他不忍心看到自己民族受到蹂躪。但是,因為自己從年輕政治上還不很成熟時,就陷入國民黨以彝治彝民族壓迫的戰(zhàn)車,而不能自撥。但自從接觸共產黨后,羅大英清楚地認識到,只有共產黨才能使自己的民族不再受壓迫,只有起義把槍口對準國民黨才能為自己的民族做點貢獻。
起義的準備
1950年3月羅正洪隨解放軍向西昌進軍。在寧南解放前夕,羅正洪專門寫了封信,派戰(zhàn)士魯子全將信送到西昌交給羅大英。這封信的內容談到了云南解放的情況和解放西昌的大好形勢,叫羅大英做好有關的具體工作,迅速起義,迎接西昌解放。
接到信之前,羅大英對起義之事只是在思想做了醞釀和準備,還沒在組織上和行動上做充分準備。1950年3月初,在收到魯子全和馮雨彬帶來的羅正洪的信的當天晚上,父親羅大英和我與魯子全、馮雨彬一起,根據(jù)來信研究了起義的具體事項。在討論時,魯子全提出要父親帶隊到西昌配合解放軍攻西昌。父親沉思片刻后說:下山打,不如在山上打,因為國民黨軍隊和共產黨都是穿軍裝的漢族軍隊,到西昌打,我們分不清國民黨軍隊與共產黨軍隊,不好打。解放軍攻西昌,國民黨抵擋不住時,肯定跑上山來,那時,我就集中力量把它消滅在山上,讓它有來無回。首先我表示同意父親的意見。接著馮雨彬和魯子全也表示同意,就這樣定了下來。
研究決定后,在雞叫前送走要去越西找王濟民、潘學源的魯子全和馮雨彬后,父親和我又繼續(xù)研究并決定了具體布置。
這次四人會議是具體策劃和部署起義的重要會議,會后又秘密進行了多方面的具體準備工作,只等時機一到就可以立即行動了。
自投羅網(wǎng)
24軍起義后,西昌警備司令部賀國光出任設在西昌的西康省政府主席。西昌警備司令部升為警備總司令部,下設10個分區(qū)司令部。原西昌警備司令部特務團(后稱警備團)擴編為警備師,團長邱純川升為師長。警備師是賀國光的主要力量,長期駐守西昌。
1950年3月2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渡過金沙江解放寧南和會理的消息傳到西昌后,駐西昌的國民黨軍隊如驚弓之鳥,四處逃竄,3月26日邱純川帶其部隊逃往西昌北面,進入羅大英的勢力范圍,羅大英親自把他接到下屬彝務團長羅洪澤哈住的依呷洛村,準備殲滅之。
與此同時,西南邊務委員會主任,貴州省彝族土司楊砥中帶領邊干班,以宋氏(具體名字記不清了)為院長的陸軍106醫(yī)院全體人員,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少將處長黃逸公一伙、原四川都督尹昌衡一行等數(shù)百人也逃到羅大英的居住地立腳村。
誘鱉入甕
1949年空運到西昌的國府警衛(wèi)團,是一支裝備精良、戰(zhàn)斗力很強的部隊,它是胡宗南的基本力量。胡宗南到西昌后,把一部分從四川敗退來的殘兵敗將補充進國府警衛(wèi)團,擴編為新編陸軍第一師,團長朱光祖升任師長,駐扎在西昌。1950年3月云南起義部隊龍純曾派部隊配合金江支隊進攻寧南縣城,胡宗南派朱光祖率部前往寧南抵抗。
靖邊司令部上校參謀長兼新兵大隊隊長鄧海泉1950年1月被派往寧南縣任寧南警備分區(qū)司令。我當時公開身份是新兵大隊1中隊3分隊隊長,因鄧海泉是我父親的朋友,他既喜歡我也信任我,所以1中隊調往德昌時,把我?guī)У姆株牶臀伊粝,并隨他到寧南駐扎,實際上我?guī)У姆株牫闪肃嚭H木l(wèi)排。
1950年1月羅正洪護送從監(jiān)獄中劫出的彝族上層去云南解放區(qū)后,因為國民黨定有聯(lián)坐法,家里怕牽連我,2月中旬叫我借故從寧南請假回來,在家里住了1個月,因靖邊司令部催促我盡快返回寧南,于是 3月中旬我從家出發(fā)去寧南。3月23日上午到達寧南。
3月23日晚,國民黨駐守寧南的部隊抵擋不住解放軍的進攻,向西昌方向敗退,在途中,我一直跟隨鄧海泉。
朱光祖的新編陸軍第一師是要去昭覺的,在路經(jīng)拖木溝時,派一個營為后衛(wèi)隊,并命令后衛(wèi)隊邊抵抗邊向昭覺撤退。
朱光祖和鄧海泉退到普格與西昌交界的大箐梁子時拿出地圖用電筒照著看去昭覺的路線。我怕去昭覺,這樣我們就失去了活捉和殲滅敵人的條件。正在這時,鄧海泉叫我一起看地圖,找條去昭覺的近便道路。我一看地圖發(fā)現(xiàn)從喜德縣米市去昭覺,比從爛壩去昭覺近得多。于是趁機提出從米市走近路,還可以在我家鄉(xiāng)紅莫休整給養(yǎng)。朱光祖對可以休整和補充給養(yǎng)特別感興趣,問了鄧海泉和我一些情況后就表示同意了。
他們表示同意后,我立即秘密派人連夜送信給父親,告訴父親我領著陸軍第一師來了,趕快作好戰(zhàn)斗準備。
我們當向導,領著朱光祖和鄧海泉的部隊,經(jīng)大興北山向我家鄉(xiāng)紅莫前進,把新編陸軍第一師這一鱉誘進了我父親羅大英為他設好的甕中。
我們離開大箐梁子后,朱光祖與他的后衛(wèi)營失去了聯(lián)系,后衛(wèi)營仍按向命令向昭覺撤退。在燕麥地住了一夜,第二天向昭覺進發(fā)。在解放溝被馬格爾殲滅。
隔山分駐
離開大箐梁子后, 走了一天一夜,3月27日下午到達今喜德縣熱科依達鄉(xiāng)依呷洛村對門的巴久各俄山上。在巴久各俄山上看見依呷洛村,有不少部隊(是邱純川的部隊),依呷洛村的部隊也看見巴久各俄山有部隊出現(xiàn),因為雙方都不知道對方是什么部隊,于是緊張起來。經(jīng)吹號聯(lián)系才知道是自己人。于是,朱光祖和鄧海泉的部隊停下來休息,準備找宿營地。
父親這時隨邱純川的部隊住在依呷洛村,看見巴久洛俄山上的部隊便知道(因已收到我派人送去的信)我誘來的朱光祖的部隊來了,就帶上一些精干人員與邱純川一起來迎接朱光祖等。他們互相問候熱情攀談一陣后,父親我們把他們一起帶到與依呷洛村隔一條小山梁的扎都村住下。安置好后,我趁他們正在做飯、休息時,到父親住房與父親和哥哥羅家正研究如何殲滅國民黨軍隊。
當晚父親和我們研究決定了四件事:一是把朱光祖的部隊帶到羅家正住的則呷村,與邱純川的部隊隔山分隔開來,以便各個擊破并殲滅之。二是按先前的分工,立即下達命令,各就各位,抓緊作好戰(zhàn)斗準備。三是決定第二天下午動手殲滅敵人。四是,決定以擒賊先擒王的辦法,把朱光祖和邱純川等抓起來,然后逼他們下令全軍繳械投降。具體辦法是:我們已知道胡宗南飛離西昌時指令朱光祖歸參謀長羅列直接指揮。但朱與羅沒有聯(lián)系上,邱純川也與他的上級失去聯(lián)系。我們就借朱、邱等急于找到羅列等上級的心情,謊稱羅列和寧屬靖邊司令部司令孫子汶都已退到了我們家立腳村,我們一起到立腳見羅列和孫子汶商量對付共產黨的辦法,然后把他們騙到立腳村我們家牢固的磚房里抓起來,逼他們下令其下全部繳械投降。
研究好后,父親和我們就到朱光祖和邱純川(他們沒有回依呷洛村駐地,而同朱同住)的住房佯裝找他倆商量。但邱、朱二人萬萬沒想到鼎鼎有名的黑彝頭人、少將彝務指揮官羅大英與共產黨有聯(lián)系,而且還要殲滅他們。當我們提出來后,他倆就同意了。
3月26日早上派到西昌找羅正洪聯(lián)系的頭人沙馬布惹帶著羅正洪的信回來了。信的大意是見到沙馬布惹后,他把情況向從云南與他們一起來的中國人民解放軍 44師131團團長和政委匯報了。團長指示:要量力而行,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不要干,但要注意拖住,決不能讓敵人跑了。
我們的具體分工是,父親負責全面指揮,并負責抓朱、邱等。羅家正和我負責殲滅住則呷村的朱的部隊,彝務團長羅洪澤哈負責殲滅住依呷洛村的邱純川的部隊,彝務團長羅洪阿租木基負責監(jiān)視鄧海泉部(鄧不想去離西昌太遠的地方,他沒有多少人馬)并負責阻擊殲滅退往西昌的敵人。羅正明(我叔叔)和羅家齊(我弟弟)負責包圍住立腳村的敵人。當即連夜派人送出命令作了布置。
我們以調集兵力與國民黨軍隊共同抗擊共產黨為名,公開調集人馬。從3月27 日晚到3月28日中午調集了近千人的兵力集中于則呷、立腳、依呷洛三個村和依金拉達(今西河鄉(xiāng)境內,屬彝務團長羅洪阿租木基的管轄地)。
3月28日早飯后,按頭天晚上的決定朱光祖、邱純川帶著副師長、團長和精兵共 29名同父親從立腳村出發(fā),王副團長帶著新編陸軍第一師同羅家正我們(我?guī)У男卤箨犚恢嘘犎株牨墙?jīng)過挑選的我們家的百姓,所以我把他們全都帶上了)向則呷村出發(fā),名為去則呷村休息待命。邱純川的部隊原地待命。一切都在按我們的安排 中順利進行,把整個敗退上山來的國民黨軍隊分散隔山安置下來,為各個擊破殲滅敵人作好了準備。
起義經(jīng)過
作好了一切準備后,3月28日下午正式公開向敵人宣戰(zhàn),并宣布起義開始,F(xiàn)將整個起義即戰(zhàn)斗經(jīng)過簡述如下:
一、四個戰(zhàn)場
把朱、邱等的部隊隔山安置在四個地方,設四個戰(zhàn)場,四個戰(zhàn)場采用四種辦法消滅敵人。
二、徒手擒敵
父親和我們各自領著去不同目的地的朱、邱的部隊從扎都村出發(fā)。父親帶著經(jīng)過挑選的精壯戰(zhàn)士57名帶著朱祖光、邱純川等29人在去立腳村的路上,途中羅大英考慮,到了立腳村,不見羅列和孫子汶等時,就會露出馬腳。這樣一來朱邱他們肯定會開槍,我們必定要吃虧。于是決定改變主意,把朱、邱帶到途中半山的沙馬村,準備就地抓起來。并立即派人通知我馬上帶人到馬沙村去。我接到通知時,一方面正在與哥哥研究消滅陸軍第一師的辦法。一方面在應付朱光祖的部隊,沒能立即脫身。同時也沒想到父親會臨時改變計劃在馬沙村行動。所以在下午三點鐘才脫身帶著一些精干的小伙子,背著朱的部隊奔向馬沙村。馬沙村是一個只有六、七戶人家的小山村,離朱的部隊和邱的部隊駐地都隔著山,約有十五、六里地。當我們到離村不遠的地方時,聽到了密集的槍聲,到村附近時,槍聲停了。只見阿克頭人,戰(zhàn)斗英雄阿克木呷在林邊高聲大英、大英的喊我父親。跑到他身邊一問才知道,父親把朱、邱等帶到馬沙村準備行動便借口肚子餓了吃了飯再走。于是為了麻痹敵人把我們的槍都掛在屋檐下,然后一邊殺豬宰羊一邊等我?guī)巳。等到飯熟肉粑時,我還沒來,再無借口,只好開飯了。朱、邱等人在屋里吃飯時父親借故出門,準備行動。這時敵人可能察覺有問題而有所防備了。當我們的士兵開始行動時,一名叫魔色摩惹的人沒能把要他抓的敵人抓住,這敵人便開槍打死了我們的人,于是其他的人慌了手腳并開槍射擊。我們當場就死了12人,傷數(shù)人。我們的槍是掛在屋檐下的,只有父親的警衛(wèi)曲木摩吉拿著槍,當一名敵人正用沖鋒槍向我父親開搶時,被曲木摩吉擊斃,父親才得以脫身。
這場徒手擒敵的戰(zhàn)斗共打死敵人二人。其余的由朱、邱帶領逃回了依呷洛村邱純川的駐地。
三、乘勝追擊
朱、邱等人逃到依呷洛村后,命令邱純川的部隊見人就開槍。幸好我們早已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羅洪澤哈團長立即帶領部隊還擊,當場打死警備師師長邱純川等多人。我們也犧牲了羅洪吉克莫等不少人, 朱光祖帶著他的警衛(wèi)人員和警備師向西昌方向逃竄。羅洪澤哈和羅洪阿祖木基二位團長帶著人馬乘勝追擊,一直追到現(xiàn)西昌的四合鄉(xiāng)。一路又消滅俘虜了不少敵人。只有朱光祖等極少數(shù)人逃入西昌郊外漢區(qū)。
四、甕中捉鱉
我們從馬沙村戰(zhàn)場回到則呷村后,把馬沙村的情況告訴了羅家正。根據(jù)馬沙村的教訓,我們分析白天硬打不行,因為陸軍第一師人多,戰(zhàn)斗力強,我們要付出很大的犧牲才拿得下來,只有智取。于是,白天我們密秘布置大的包圍圈,任敵人自由自在, 同時慢慢地殺豬、煮飯,有意拖到天黑,使敵人餓肚子,好在天黑后,讓敵人集中到羅家正家院墻內大院壩里吃飯。然后趁他們吃飯時消滅之。天黑時我們逐漸縮小包圍圈,敵人已成甕中之鱉。
28日晚9時許,院內的婦女、小孩及端肉送飯人員全部退出院內。當敵人正在狼吞虎咽時,埋伏在院內的阿魯拉詩放了一槍為信號,瞬即外面的機槍、步槍、手榴彈一起居高臨下射向院內,由于事發(fā)突然,敵人雖也還擊。但多數(shù)是無目標亂射擊。一時槍聲震天。約半小時后,我伸出屋頂向敵人大喊:繳槍不殺!繳槍不殺! 這時有人把槍丟上屋頂來。又過了半小時逐漸沒有槍聲了!整個戰(zhàn)斗不過一小時,除少數(shù)敵人逃脫外,全部殲滅。共打死八十六人,傷數(shù)十人,俘虜約五百人。我們只犧牲了1 人,輕傷2人,戰(zhàn)斗順利結束。
3月29日早上,我們把俘虜集中起來。 造好花名冊,派人押送至西昌,經(jīng)羅正洪交給中國人民解放軍。
五、政治瓦解
3月28日午夜第一、二、三戰(zhàn)場的戰(zhàn)斗勝利結束。羅家正留在則呷村,清理繳獲的武器等,準備送西昌交給解放軍。父親和我們則帶部分隊伍去立腳村,解決已被羅正明、羅家齊包圍在立腳村的敵人。立腳村駐的是106陸軍野戰(zhàn)醫(yī)院、西南邊務委員會及其邊干班、特務少將處長黃逸公、原四川都督尹昌衡等國民黨軍政人員約近300人 我們沒有對他們采取武力解決,而是開展政治攻勢,用政治瓦解之。其原因有三:一是西南邊民委員會主任楊砥中是父親的好友,他帶的邊干班學員都是本地彝族知識青年,我們不愿傷害他們,動武必然要死傷一些人。二是這批人大多是文職人員,沒有多大的戰(zhàn)斗力,可以政治解決。三是我們分析包圍起來做工作,可以不費一槍一彈解決問題。
當父親我們到立腳村找楊砥中談話后,他果然同意交槍并說服106醫(yī)院全體人員也交了槍。邊干班的就地解散、各自回家。 黃逸公等特務及106醫(yī)院人員由我?guī)搜核臀鞑。楊砥中和尹昌衡有顧慮,不敢到西昌,暫時留住立腳村我家里。幾天后,羅正洪去把楊砥中動員到西昌與解放軍見面后 送回貴州原籍,以后在貴州參加了工作。尹昌衡及其一家是由解放軍去接到西昌后送出去的。
六、戰(zhàn)果輝煌
馬沙村、依呷洛村、則呷村和立腳村四個戰(zhàn)場經(jīng)過兩天的激烈戰(zhàn)斗,勝利結束,戰(zhàn)果輝煌。共擊斃西昌警備總司令部警備師師長邱純川及陸軍第一師團長田一平等近百人。俘虜少將特務處長黃逸公等近干人,繳獲各種武器一千余件,電臺一部,馬數(shù)十匹。俘虜、繳獲的槍械、電臺全部造冊登記,于 1950年4月1日送到西昌,4月2日交中國 人民解放軍184師。至此,整個起義勝利結束。
記功嘉獎
羅大英起義為西昌戰(zhàn)役的勝利和涼山的解放作出了貢獻,受到中國人民解放軍和寧屬各族各界的稱贊。1950年4月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184師師長林彬、政委梁文英等熱情接見羅大英、羅正洪、羅家正和我并合影留念。幾天后,以中國人民解放軍西昌軍事管制委員會的名譽給羅大英記功,獎給錦旗一面和騾馬12匹。由184師政委 西昌管制委員會主任梁文英和師長、軍管會副主任林彬主持了記功授旗儀式。
中國人民解放軍成都軍區(qū),給羅大英頒發(fā)了《起義證書》,證書號為143號。
委以重任
1950年4月4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西昌軍事管制委員會成立,羅大英被委任為委員。以后,羅大英歷任西昌縣副縣長,西昌專署副專員,1950年到1955年,羅大英任中國人民保衛(wèi)世界和平委員會西康省分會副主席,1956年到1968年任全國政協(xié)第二屆特邀委員、第三屆、第四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1957年3月參加全國政協(xié)會議,并在大會上作了發(fā)言。
一九五〇年十月,羅大英先生被任命為西昌縣人民政府副縣長,一九五七年初又升任西昌專員公署副專員。在剿匪肅特、平息叛亂和長期的革命工作中,羅大英先生又做了許多工作,受到了政府的重用和人民的尊重。“文化大革命”中,由于林彪“四人幫”極“左”路線的影響,羅大英先生受到殘酷的沖擊和迫害,一九六九年一月二十日在馬坪壩“西昌地區(qū)和西昌縣干部學習班”學習期間不幸逝世,終年六十五歲。
1979年7月9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成都軍區(qū)出具了羅大英起義人員證明書,涼山州委州政府為羅大英舉行了追悼會。
羅大英順應時代潮流,抓住有利戰(zhàn)機決然起義,一舉殲滅國民黨新編陸軍第一師和西昌警備司令部警備師等殘部。這要歸功于黨的領導和有關同志的努力,更主要的還是羅大英本人平時傾向進步,接受先進思想,有膽有識敢于犧牲,關鍵時刻拿起武器和敵人戰(zhàn)斗,為西昌解放作出了不凡貢獻。(文:羅家修)
作者簡介:羅家修,彝族,生于1926年,彝名羅洪阿謙,全名羅洪大英阿謙(父子聯(lián)名)。
1949年畢業(yè)于黃埔軍校22期步兵科。解放后畢業(yè)于中央民族學院軍政干部班。
1950年參加工作,歷任中央民族學院(現(xiàn)中央民族大學)彝文教師、普雄縣副縣長、四川省民族出版社彝文編譯室副主任、涼山州勞動局副局長、涼山州語委副主任、美姑縣語委副主任、美姑縣副縣長等職。1986年退休。
長期從事民族學、語言學、文學、天文學研究,對彝族語言文字和天文歷法有很深的研究,是中國少數(shù)民族科技史研究會理事、中國民族學會、中國民族語言學會、中國民族古文字學會會員和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四川分會會員。
編著《2001——2100百年彝歷》《涼山彝族譜系》《瑪牧特依》等,1999年榮獲了“四川省跨世紀杰出老人榮譽稱號”!锻硐紙蟆1990年8月14日發(fā)表題為《他為彝族研究嘔心瀝血》的文章介紹羅家修的事跡!饵S埔》雜志曾以《不用揚鞭自奮蹄》為題刊登文章介紹羅家修。